读《岛屿书》：那才是“生活在别处”

任何人，穷尽一生，也无法探知每一座岛屿，无法亲身验证发生在这些岛屿的冷酷与悲哀。

01

案头摆着一本书，名字叫《岛屿书》。时不时拿起翻翻，以满足我关于岛屿的遐想。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岛屿控”，如果是前些年，一到假期，我早就在太平洋的某个岛屿发呆了。如今老境将临，厌倦了绮丽的风光。只好冒着严寒，懒懒地宅在家里。却还是免不了做做梦，想像此刻自己正在哪个热带角落里，穿着大裤衩，踢踏着拖鞋，迎着海风看斜阳……

对岛屿的神往可以追溯到四十多年前。母亲不知从哪里借来一本《西沙儿女》，我偷偷地跟着读了。中学时，我把学校图书馆里能找到的所有有关岛屿的书，《鲁滨逊漂流记》《金银岛》《机器岛》《叛舰喋血》都翻了一遍。也许，就是在那黯淡的油灯下，我的心中，就已经悄悄地种下了对海风、椰林、沙滩，包括对异域风情、神秘岛屿的向往……

《岛屿书》的作者出生于德国，朱迪丝·莎兰斯基，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女性。青少年时期，从未踏出国门一步的她，出于好奇，习惯于在地图册或地球仪上进行“指尖上的旅行”。她收集了大量资料，记录了地球上超过一百座岛屿的前世今生。正是由于她的执着和努力，让我们有机会去了解、探索那些未知的世界。

世人所知的岛屿，比如普吉岛、苏梅岛、沙巴、帕劳，这些旅游胜地、人间天堂，美如仙境、人潮汹涌。殊不知，“天堂是岛，地狱也是”，“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空旷岛屿上的生活尚且可以称得上闲适自如”，而地球上大部分岛屿，即使远离大陆数千公里的大洋深处，也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甚至是血腥的秘密。

这些岛屿，有的见证了人性的贪婪。人类对自然的掠夺，不是从今日始，也不是从落后或发展中国家始。越是发达国家，越早参与对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的破坏。前些年，绿色环保组织记者冒死拍摄记录片《海豚湾》，记录下了日本渔民血腥围猎海豚的场景。与书中记录的相比，日本人屠杀海豚只能算是“小巫”。南设得兰群岛中的失望岛，地处南极，是一座环形火山岛。岛的四周环境极其恶劣，“这里是尼普顿海神的风箱，是地狱的门房，是龙的大嘴，这里的风刮个不停。”然而，就在它的东南角，有一个不到两百米宽的入口。里面风平浪静，在打盹的火山下面、是全世界最安全的港湾之一：捕鲸人湾。自1906年至1931年的25年里，这里曾经驻扎着两百多挪威人、还包括一个女人（玛丽·贝琪·拉斯穆森，第一位到达南极的女性）。他们用大炮射出捕鲸枪，这种新型捕鲸法非常高效，一艘船每次最多能捕六头鲸鱼。他们将巨大的鲸鱼拖进港湾，剥皮、分割肉与鲸脂，用企鹅做燃料炼鲸油。海水被鲸血染红，沙滩上堆满了鲸鱼骨架，空气中弥漫着恶臭……

“人对人是狼”（英国哲学家霍布斯），人与人之间的丑恶，在与世隔绝的岛屿，演绎得更加淋漓尽致。克利珀顿环礁，面积只有5平方公里，位于东太平洋，离墨西哥2090公里。是英国人克利珀顿1705年首先发现的。西班牙、美国、墨西哥、法国先后宣称或实际拥有主权，现归属法国。就是这么一个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弹丸之地，也曾经发生过人性惨剧。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一艘墨西哥军舰在此搁浅，船上下来14个男人、6个女人、6个孩子。几年后，疾病、强奸、杀戮，岛上只剩下1个男人、4个女人。男人宣布自己是克利珀顿国王，在两年内对国家进行了惨无人道的统治……像这样的惨剧，只不过是人性丑陋在一个微型小岛中的缩影，电影《叛舰喋血》中也有详尽描述。

国与国之间的竞争，对环境的伤害尤其令人发指。西方发达国家是破坏环境的始作俑者。世界上第一颗原子弹爆炸地点在马绍尔群岛中的比基尼岛。自1946年至1958年的12年间，美国一共在此进行了60多次原子弹和氢弹试验。这个美丽的小岛，有着无以伦比的自然景观，以及让人对其名字的瑰丽猜想。爆炸发生时，周围数十海里的生命无一幸免。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岛上及附近重新有了生命，但据最近英国BBC频道的记录片《蓝色海洋2》报道，科学家研究，那些重新回到海岛的鱼类和海龟的基因里，至今难以消除核幅射的影响。

继美国之后，英、法等国也把浩瀚的南太平洋作为核试验场。上世纪50、60年代，英、美两国曾经在基里巴斯（圣诞岛）进行过数十次核试验。法国最早选择撒哈拉沙漠作为核试验基地。由于阿尔及利亚独立，法国先是将视线转移到南太平洋的克利珀顿环礁，最终选择了如诗如画的地方——土阿莫土群岛的两处环礁泻湖区，穆鲁罗阿和方加陶法，法国人在这两个环礁进行了超过一百次的核试验。此前，这两处环礁，人类从未涉足，丰茂葱茏。法国人在方加陶法环礁的北面炸开一个缺口充当航道。1968年8月24日，当时世界上威力最大的（2.6兆吨，当量为第一颗原子弹的百千倍）名为“老人星”的氢弹在此爆炸，“在那之后，什么也没剩下……核幅射的污染遍及整座岛屿。”

任何人，穷尽一生，也无法探知每一座岛屿，无法亲身验证发生在这些岛屿的冷酷与悲哀。如果不是《岛屿书》的作者，我们对岛屿，永远都只是充满了幻想。正如皮皮岛，最初是莱昂纳多心目中的世外桃源，他哪里会料到，随之而来的竟然有毒品与倾轧。我们永远无法知道，在这些光鲜亮丽的风景背后，竟然暗藏着如此之多的人类对海洋、对地球、对人类自身犯下的暴行。永远无法知道，在这些与世隔绝的遥远的世界里，上演过如此之多的泯灭人性的故事。

02

有些岛屿，似乎注定与苦难有关。

比如复活节岛，岛上原本植被丰茂，有许多高大的棕榈树，生活着12个部落的一万多人。疾病、饥饿、战争，导致岛上人口急剧下降。部落之间互相攀比，建造一种巨大的雕像，耗去了岛上的全部资源，人们把岛上最后一棵树也砍光了。从此，岛民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最基本的物质基础。为了活下去，更加剧了部落之间的纷争。最后，岛上只剩下111人原住民了。

兰佩杜萨岛是一座难民岛，向来是非洲、中东难民登陆欧洲大陆的中转站。2016年，意大利导演罗西的记录片《海上火焰》，从一个叫塞缪尔·卡鲁阿纳的九岁男孩的视角，忠实还原了岛民的生活，比及难民在海上颠簸、拥挤、遇险、死亡、被救的种种经历。这座岛，正在上演当代难民流离失所、妻离子散的人间惨剧。

还有一些岛屿，见证了虎落平阳、英雄（或枭雄）落难，有的还与人类命运息息相关。

南大西洋的圣赫勒那岛，这座以君士坦丁大帝母亲（圣海伦娜）名字命名的小岛，离非洲西岸1950公里，是欧洲霸主、一代枭雄拿破仑的“龙困浅滩”之地。1815年拿破仑被放逐于此，直至1821年逝世，死因至今争议不断。“他在这座岛上缺的并不是自由，而是权力，以及对回归世界的期望。”1899年至1902年的南非布尔战争，英国曾将数千布尔人战俘关押在这里。

肖恩·康纳利主演的007电影《勇闯夺命岛》，拍摄地为美国旧金山的恶魔岛，原名鹈鹕岛。这个小岛面积仅有0.0763平方公里，四面峭壁悬崖，浪高水急，美国政府将其建为联邦监狱，几乎美国历史上所有大名鼎鼎的重刑犯，全都在鹈鹕岛上蹲过大牢。《教父》的原型，最臭名昭著的芝加哥黑手党教父卡邦，电影《阿尔卡卓兹养鸟人》的原型、史上最浪漫的犯人史特劳德都曾关押在这里。据说没有一个犯人成功从这里越狱。2009年，我曾经乘游船环游这座小岛，并眺望金门大桥。谁能想到，这壮美的景色背后，却发生过无数令人胆寒的传奇故事。

当然，最著名的监狱岛莫过于南非开普敦附近大西洋中的罗宾岛。它关押南非黑人领袖曼德拉达18年之久。囚禁曼德拉的第5号牢房很小，只有7平方英尺。曼德拉坚韧顽强、以德报怨、宽容智慧，被誉为是“南非之魂”、“南非之父”，正是由于他推行的“和解”政策，使分崩离析的南非各族重新走到了一起。他对当代世界政治家的影响无人能及。在仅能容一人的狭小空间里，曼德拉从未停止过斗争，他把自己的故事写成自传《漫漫自由路》。香港已故歌星黄家驹为曼德拉而写的《光辉岁月》，就是他伟大人格的真实写照：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

2016年我到南非旅游时，因行程安排原因，失去了一次前往罗宾岛朝圣的机会。

用作监狱的岛屿要么孤悬海外，要么陡峭森严。然而有一座绿色岛屿——诺福克岛却是丰饶的乐园。尽管如此，它却是阴森恐怖的大英帝国的罪犯流放地。在这里，犯人们从事繁重的工作，忍受着非人的待遇，很少有罪犯能活着离开这座人间地狱。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前人的苦难，成了后人凭吊的遗迹、津津乐道的话题。如今，这些赫赫有名的监狱岛，大多已华丽转身，开放为景点供世人游览。1997年1月1日，罗宾岛正式成为向公众开放的博物馆。1999年，它又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遗产。一座监狱岛因为关押一个政治犯而成了世界遗产，这也是绝无仅有的。旧金山的恶魔岛和开普敦的罗宾岛游人如织。英国政府也想将圣赫勒拿岛开发为旅游资源向公众开放，花了3.7亿美元修建了一座机场，结果建成一年多，却没有一架飞机降落。2017年5月7日，圣赫勒拿岛终于迎来了唯一的一架来自南非的客机。遗憾的是，圣赫勒拿岛过于遥远，中国广大拿破仑迷只能望洋兴叹！

03

选择出海

是为了

鱼与尊严

为了

现实的和遥远的

爱

出海

只是为了证明

生

比死无奈

死

比生永恒

对于渔夫

这是世界上

最隆重

最奢侈

最完美的

葬礼

所有的鱼

活着的和死去的

都出席了

吊唁者还有

级别最高的

暴雨

飓风

狂涛

以及爱你们的人

穿透大海的

声音

电影《完美风暴》，讲述一艘渔船在大西洋遭遇百年一遇的飓风，船长比利带领船员与风暴博斗的故事。场面震撼，感人至深，它与《埀直极限》《后天》，是我最喜欢的几部灾难片。记得当年看完影片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写下了上面这首诗。

人们选择大海与岛屿，各有各的理由。

在所有关于岛屿的故事中，无疑，鲁滨逊的故事是最纯粹、最令人感动的一个。他为了爱情与人决斗，失手杀死对方后逃到船上当水手。

当然，在大海面前，他没有选择的权利，直接就被命运抛弃。《鲁滨逊漂流记》里的鲁滨逊（皮尔斯饰）、《荒岛余生》中的查克（汤姆·汉克斯饰）一个是因为轮船失事、一个是因为飞机失事，不幸流落荒岛。对主人公来说，这是陷入绝境、天塌地陷的大事，然而，他们荒岛求生的传奇经历，却给读者（观众）带来启迪和憧憬。

人们选择岛屿，除了生存的需要之外，更多的是为了欲望与野心。少年时读史蒂文森的《金银岛》，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吉姆，带着藏宝图，跟着戈恩去探险。我仔细阅读小说里的许多细节，想像着如果有一天……那时候，我连大海都没见过。

小说中的吉姆最终成功找到了宝藏。在现实中，有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十九世纪末，一位叫吉斯勒的工厂主的儿子，抛弃了纽约的一切，前往哥斯达黎加的科科岛（离哥伦比亚1000公里）寻宝，他相信岛上有三处宝藏：“韦弗湾的东北角，在三峭岩脚下的一个小岩洞里，洪水线背后的两百英尺。”这些神秘藏宝图里的片言只语，误尽一生——上岛时吉斯勒三十二岁。十六年后，他耗尽家产，把岛挖了个底朝天，连宝藏的影子也没见到。最终他不得不回到纽约。1935年，吉斯勒临死前还坚持：“我相信那座岛上藏着巨大的宝藏。……要是我还年轻，我会从头再来一遍。”

电影比现实要来劲得多。电影是成人童话，可以帮助观众实现任何梦想。在影院里，我们仿佛就是杰克船长（《加勒比海盗》，德普饰）的化身，纵横加勒比海，既能解开月光咒语，救出美人，又能找到荒岛中某个山洞里的金银财宝。金钱、美女、冒险、梦幻般的岛屿，男人钟情的元素，荧幕里都具备。

然而， 并不是所有的探险都是为了宝藏。有的是为了青史留名，“对人类来说，第一个到达者拥有一切，第二个到达者什么也不是。”（茨威格《伟大的悲剧》）数百年间，类似阿蒙森（挪威探险家）与斯科特（英国探险家）的南极角逐，在地球上许多地方上演。当绝大部分地区人类都已踏足，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岛屿，就成了探险家们争相竞逐的舞台。奥匈帝国的派耶中尉，带着三十磅熊肉，冒着零下五十度的极寒，一路向北，抵达鲁道夫岛的东北角，他插上奥匈帝国旗帜，在密封的瓶子里留下一张字条：“弗利格里角，1874年4月12日。北纬82度5分，最北点。我们到达这里，无法继续向前。”

探险家甚至把无法登陆的岛屿看作是自己的耻辱。1821年，有人就已经发现了南极的彼得一世岛。但由于岛的四周全是光滑陡峭的冰壁，一百年间，从未有人登上过。直到1929年2月2日，欧斯达德才成功登上该岛，带回一些岩石样本。据说，迄今为止，登上月球的人数比登上这座岛的还多。

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头一晚，全球天文爱好者都在观测据说是150年一遇的特殊月全食现象。一百多年前，人们为了观测天象，比今天要艰难的多。1874年，法国科学院为了展示自己的实力，维护它在南太平洋的利益，曾经派遣两支装备精良的考察队，开赴新西兰附近的坎贝尔岛，观察金星凌日的情况。然而，由于天空被厚厚的云层遮住，这一宏伟计划最终落空。

说到对岛屿的探索，不能不提到地理大发现时代。要说《岛屿书》有什么不足的话，对大部分岛屿，作者只是记录了与它有关的零星史料，读者难以从中窥斑见豹，更无法了解这些岛屿的详细历史。

尽管这样，我们还是能从这些片段中，感受前人探索海洋与地球的踪迹。比如前文提到的方加陶法岛附近920公里处的纳普卡环礁，早在1520年11月28日，麦哲伦船队就发现了它。麦哲伦在此宣布，最多还需一个月，船队就能到达东方的香料岛。几个星期之后，面对无穷无尽的大洋，传说中的东方杳无踪影。麦哲伦只好把这些岛屿命名为失望群岛……

我们难以猜测，几百年前，当麦哲仑发现这些岛屿时，他们的欣喜和失望。但我们知道，西方人前赴后继，选择茫茫大海，绕道好望角，就是为了避开横亘在欧亚大陆中间的强大的奥斯曼帝国，找到通往东方的航道。他们不是为了鱼与尊严，更不是为了爱，而是为了欧洲对东方的最卑劣的欲望和野心——黄金和香料。

04

远离人群的岛屿，仿佛在世界的尽头，让厌倦了尘世的人觉得生活也许有另一种可能。

这种可能，吸引了许多人为之动心、为之疯狂。

莱昂纳多主演的电影《海滩》，讲的是当代一群活腻了的西方人，试图换一种活法，跑到泰国PP岛寻找乌托邦、结果理想破灭的故事。故事很烂，《泰坦尼克》之后，所有的人都看好莱昂纳多，没想到他紧接着拍了这部烂片，让人大失所望。但电影中展现的热带岛屿风光，确实为PP岛做足了广告。

这些与世隔绝的地方，早在一、两百年前，就“成为乌托邦实验和人间天堂的完美假想地”。19世纪，苏格兰人格拉斯率领7个氏族，在南大西洋的特里斯坦·达库尼亚岛，“人人平等，共享一切”、“过着微观共产主义的和睦生活”。1929年，柏林牙医弗里德里希·里特，中学老师朵蕾·施特劳赫，抛弃各自的伴侣，逃往加拉帕戈斯群岛的弗洛蕾娜岛，建立起他们的农场“弗里朵”。他们搭建房屋，开垦荒地，过着隐居生活，做了几年“加拉帕戈斯的亚当和夏娃”。然而好景不长，一个奥地利女人带着两个情人打破了小岛的宁静。这个疯女人自封男爵，像暴君一样统治岛民，包括里特夫妇。几年之后，五个人当中有四个人离奇死亡，只有朵蕾老师一个人回到柏林。“全世界的报纸都在猜想：凶手究竟是谁？”

几乎同时，美国人福瑞斯比也在太平洋库克群岛中的普卡普卡环礁上当上了现代隐士。他的邻居全都赤身裸体，男人们驾着独木舟捕鱼。这是一个有人（玻利尼西亚人）居住的小岛，早在1521年麦哲伦就已经发现了它，并给它取名为“不幸的岛”。2012年该岛只有166个居民。1979年，普卡普卡机场建成，有不定期航班飞往塔希堤。

不只普通人有岛居的愿望。

1891年，43岁的法国后印象派画家、“渣男”高更，在经历了一系列失败后，来到大溪地（塔溪堤岛）——这个“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在那里度过了人生最后也是最美好的时光，留下了大量的传世名画。英国作家毛姆以高更的故事为素材，创作了《月亮与六便士》：主人公思特里克兰德是伦敦的证券经纪人，生活优裕，妻子漂亮，两个孩子健康快乐。在婚姻的第17年，思特里克兰德抛妻别子，来到大溪地。就在人们以为他的出走是因为有外遇的时候，事实却是：他原来只是为了画画。

美国作家海明威，曾经在佛罗里达的西礁岛度过了7年。这里地处美国内陆的最南端，他在这里喂养了一大群猫——其中一只叫玛丽莲·梦露，完成了不朽之作——《丧钟为谁而鸣》、《乞力马扎罗的雪》。

我在思考，用一个什么词来归纳《岛屿书》呢？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词最合适：逃。古今中外，“逃”是人类永恒的追求。陶渊明想逃，因此有了《桃花源记》；苏东坡想逃，因此有了“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高更想逃，逃到了数千公里外的孤岛大溪地；海明威想逃，逃到佛罗里达的西礁岛，逃到古巴哈瓦那，无处可逃，只好用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们常说，“活在当下”。如果能“生活在别处”，谁又愿意“活在当下”？詹妮弗·劳伦斯主演的《太空旅客》，是一部浪漫的充满想象力的电影。女主角逃离喧嚣的纽约，乘坐阿瓦隆号，要120年后才能抵达殖民地家园2号星球。如此漫长的旅途，可是，人们趋之若鹜，有5000个乘客花巨资买票登上了阿瓦隆号，试图改变自己的人生。“我希望我们90年后再相遇，我可以为你建座房子，我可以看你写的书，那该多美好啊。”好莱坞的爱情誓言已经不局限于岛屿了，他们早已把视线投向茫茫太空。“逃”的空间更加广阔，时间更加渺远……

朋友圈都在晒各自短暂的“逃离”，有的在澳洲，有的在欧洲，有的在非洲……我却独自反复读着《岛屿书》，人在家里，心怀岛屿。我问自己，我是不是也想逃呢？如果我要逃，我将逃向何处？

其实，岛外的人想进去，岛内的人想出来。这种围城定律，同样也适应岛屿。我两次到百老汇观看歌剧《妈妈咪呀》，精湛的表演、优美的音乐令人着迷，我熟悉里面的大部分旋律。单身妈妈多娜（电影版梅丽尔·斯特里普饰）带着女儿苏菲（电影版阿曼达饰）生活在希腊爱琴海的一座迷人的小岛上，一心经营家庭旅馆，女儿却一心想离开小岛，到外面的世界去……

朱迪丝·莎兰斯基用简洁、素描式的文字，讲述一个个岛的故事，帮我们解开那些文化密码：一座岛，哪怕是最偏僻的岛，都有人生百态、爱恨情仇；一个人，不同的年龄，有不同的梦想——二十岁时，你想浪迹天涯、征服整个世界；五十岁以后，你只想归隐小岛、手执一本书……

（编辑：于思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