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经济对工资变动的影响分析
——基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视角
随着互联网、物联网、云计算、人工智能的迅猛发展以及PC客户端、移动终端等数据来源与数据承载方式的深刻变革，人类社会进入到了数字时代，也推动了社会的快速发展。2021年11月19日，中国信科在“数字互联赋智未来——数字连接专题会议”上发布《数字连接白皮书》。该白皮书称，2020年我国数字经济规模达到39.2万亿元，增速高达9.7%，占GDP比重达到38.6%，由此可见，数字经济在我国的经济体系中发挥着越来越不可替代的作用。
数字经济时代下人们的劳动形式出现了新的特点，数字经济时代，在数字技术支撑下的劳动，虽然其与传统劳动过程相比，劳动力、劳动对象、劳动资料、劳动场所等都发生了显著变化，但是在数字技术支撑下的劳动仍然可以表现为资本主义性质的劳动，其劳动力价格仍然可以表现为劳动力价值的货币转化，只不过出现了一些新的形式和变化，我们仍然可以基于马克思政治经济学视角下对其进行研究。
一、数字经济的含义及其特征
数字经济这个概念最早提出于Tapscott在1996年发表的《数字经济：网络智能时代的希望与风险》，后来，数字经济这个概念被人广泛引用。G20杭州峰会提出：数字经济是指以数字化的知识和信息作为关键的生产要素、以现代信息网络作为重要的载体、以信息通信技术的有效使用作为效率提升和经济结构优化的重要推动力的一系列经济活动。这种经济活动区别于原始的农业经济、工业经济，出现了以下新的特征。
第一，数字经济以数字技术作为根本推动力，数字技术的发展推动了数字经济时代的到来。我们现在正处于第四次技术革命，即所谓的“工业4.0”，在这个全新的工业革命阶段，以大数据、人工智能、物联网等代表的信息技术成为促进产业变革、推动生产力发展的关键因素。当下经济发展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平台化不断加深，这些新变化都离不开数字技术的推动。但是数字经济的发展不仅仅只依靠数字技术，还包括政府对规划产业格局、加强产业组织建设、打造公平有序的市场等相关政策的制订，企业的转型升级和能力提升，用户、消费者的行为养成等等。
第二，数据作为资本成为数字经济时代的一个重要特征，数字经济时代的发展催生了大量的数据。2017年12月，习总书记在中央政治局集体学习时指出，数据这种新的生产要素，是基础性资源和战略性资源，是数字经济中最为关键的生产要素之一。社会对数据成为生产要素已经达成共识，但是零散的、单个的数据无法成为生产要素，不能在生产环节中发挥其作用。而数字经济时代下数字技术的迅速发展可以使分散的数据集合在一起，形成体系化、集中化的数据库，形成大集合的数据平台，这样一来，数据的价值就被体现出来，它不仅能为用户提供数据商品，如网上用户对信息的浏览，对购物平台商品的购买等，这在造福用户的同时，也为数据平台创造了大量的数据，经过工程师的分析整理，便成为重要的生产要素。
第三，数字经济的服务范围更加广泛化和多元化。农业经济时代的研究范围仅限于对农业生产中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相互作用研究，工业经济也类似。而在数字经济时代，数字技术所能服务的范围可以包括一、二、三产业。在农业生产中，农业大数据在开放系统中收集、鉴别、标识数据，并建立数据库，通过参数、模型和算法来组合和优化海量数据，为生产操作和经营决策提供依据。在工业生产中，与传统的机械化、流程化生产不同，数字化制造、工业自动化等等前沿科技也逐渐投入了产品制造的各个环节，功能单一的传统设备正在被具有复合加工能力的加工中心所取代。服务行业中，各种网络化购物平台、外卖平台、短视频、网络搜索引擎无疑给我们生活带来了诸多的便利，在这背后，都少不了数字技术的支撑。这也同时体现了数字技术能够更好的与各类产业融合，以适应各类产业的方式推动发展。
第四，数字经济下的劳动生产具有新的组织形式，即平台化的组织形式。传统的经济单纯以雇佣劳动的方式来组织生产，企业拥有生产资料，也就是资本，以此来雇佣工人进行生产活动，生产活动在固定的场所，劳动工人的范围也局限于本地区。而在数字经济时代，企业可以通过网络化平台来雇佣工人进行生产，如当下的外卖平台的众包模式，众包骑手无需受雇于固定的用人单位，只需登陆 APP、注册账号，即可抢单配送。众包骑手上班时间自由，无固定工作地点，薪资随时提现。雇佣者与被雇佣者见不到对方，只是通过网络平台实现劳动价值的创造，这也在某种意义上弱化了雇佣劳动这一概念，劳动者和平台双方之间的关系甚至可以从雇佣关系转化为合作关系，企业无需劳动者为他们的劳动付出过多的代价，降低了劳动成本。
总而言之，数字经济时代的到来是社会生产力发展的产物，在对我们的生产生活带来极大便利的同时，也带来了许多种新的变化，下面我们就数字经济给劳动工资带来的新的变化作具体的分析。
二、数字经济时代下的各种劳动形式下劳动工资的变化
马克思《资本论》中曾言：“各种经济时代的区别，不在于生产什么，而在于怎样生产，用什么资料生产。”数字经济时代下产生了诸多新的劳动形式。当前学术界普遍认为数字经济时代的四种劳动形态：互联网专业劳动、网络众包平台的数字劳动、受众劳动、玩乐劳动。虽然其展现出新的劳动形态，但是其本质仍然为资本主义性质的劳动，资本主义生产的目的是实现价值的增值。数字经济时代先进的数字技术、网络平台、互联网、大数据作为资本的新的表现形式，这也使得为其进行生产劳动的劳动者的范围进一步扩大，劳动者为资本劳动，创造价值的形式更加多样化。
1.数字经济时代下的劳动力价值的变化趋势
基于马克思劳动工资理论，工人的工资表现为劳动力的价格，表现为对一定量劳动所支付的货币。工资的本质表现为劳动力的价值，对于数字经济时代劳动力工资的变动研究我们必须从劳动力价值说起。
在社会化大生产中，平台资本通过对数据的大量收集整理形成自己独特的数据平台，建立在互联网基础上的数字平台让劳动者不在局限于某个地区，而是整个互联网所能辐射的范围，能够在平台上参与劳动的劳动者的数量由此得到了大幅提升。优秀的数字平台凭借其尖端的数字技术与数字化设备、优秀的数字技术人才，以及先进的数字管理经验，牢牢地掌握了数字资本的垄断地位，越来越多的客户对其依赖性增强，也同时为其生产了更多的数据资源，牢固了其垄断地位。
那些抢占先机、拥有了服务器计算和存储能力、算法、操作系统等实体的巨无霸平台组织，使自身在数字化基础设施构建、对生产和再生产过程方面，具有天然的垄断倾向。截至2021年8月27日，美国的信息技术（IT）大企业GAFA（谷歌·亚马逊·脸书·苹果）的市价为7兆500亿美元，超过了日本证券市场总额6兆8600亿美元。劳动者能够选择的数字平台也随之减少，而由于没有地域限制劳动者数量也逐渐增多，劳动力供给的增长速度远超于网络平台劳动岗位的需求的增长速度，均衡劳动力的价值随之下降。以苹果公司主要外包生产商——富士康为例，税前利润率从2004年的6.54%下降到2018年的3.42%。较低的利润率迫使富士康不得不尝试“用便宜的替代品降低成本，让工人做得更快、工作时间更长”。
2、数字经济时代下的劳动力价值呈下降趋势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劳动的价值和劳动力的价值已经作出辨析：劳动不是商品，只有劳动力才是商品，具有商品的基本属性。从资本的角度来说，他们无疑希望用尽量少的货币换取尽量多的劳动，数字经济时代，劳动的时间界限更加的模糊，互联网平台下劳动者随时受互联网平台的支配和控制，劳动的时间范畴更加的模糊不清，人们甚至随时都要付出劳动，例如优步司机、美团外卖，只要有用户发出消费指令，平台将自动匹配相应的服务者为其提供服务，这些服务的时间范畴也不仅仅局限于工作日，任何时刻也许就是劳动者的工作小时。互联网平台也作为一种资本，随时随地的支配在此平台上的劳动者。平台资本对于劳动者劳动后所挣得的收入抽取提成。《华盛顿邮报》曾报道，一名新泽西 uberX（优步）司机自称，一天开车12个小时，车费总收入180 美金。初看每小时15 美金，似乎收入不错。但扣除了Uber（优步） 20% 分成、汽油、路桥费、汽车保险、汽车融资以及自我雇佣税后，这 12 小时仅收入 54.50 美金，每小时仅 4.54 美金——远低于最低工资标准。由此可见，平台劳动者的工资并不像想象中的高。因为，在数字时代，劳动者能够选择的数字平台不多，而由于没有地域限制劳动者数量却在逐渐增多，劳动力供给的增长速度远超于网络平台劳动岗位需求的增长速度，均衡劳动力的价值自然呈现下降趋势。
3.数字经济时代下工资的主要形式
马克思工资理论将工资分为计时工资和记件工资，计时工资注重按劳动者生产活动的时长所支付的工资，记件工资是按照工人在一定时间内所生产的产品量来决定工资的多少。在记时工资下，企业主尽可能的延长劳动者的劳动时间和增加劳动强度为资本家生产更多的剩余价值，这其中就包含了大部分的无酬劳动。而记件工资无非是计时工资的转化形式，它只不过是以工资的形式来控制劳动时间和劳动强度，劳动者必须为其个人利益着想，尽可能的多生产商品来保证自己的工资收入，同样在这里的计件工资也包含有酬部分和无酬部分，工资的形式也同样将其完全覆盖了。
在数字经济时代，劳动力的工资大多表现为计件工资形式，随着电商经济、共享经济的迅速发展，通过大数据的高效整合形成的数字化网络平台为劳动者进行生产活动提供了新的方式和途径，这种新的劳动岗位具有就业门槛低、时空限制少、雇佣方式灵活等特征，这吸引了大量的劳动者参与其中。
三、数字经济时代劳动力工资变动的影响
1.提高了工作效率和服务质量
数字经济时代，平台劳动者所得到的工资主要以计件工资为主要表现形式。为了提高收入，劳动者比如送餐外卖骑手，需要尽可能的提高自己的订单量来获取更多的报酬，同时在对每个订单进行送餐时，他们也会尽可能的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这种驱动力不是由资本驱动而形成的，而是由工资驱动而形成的，骑手不得不考虑自己的个人利益来实现劳动量的最大化。同时，由于这种接单劳动的模式没有固定的劳动时间，用户可以在任意时间下单，骑手也由此在任意时间接单，使得劳动时间无限延长。再次，劳动者在劳动的同时还需要考虑自己的劳动质量，美团外卖平台为保障用户的权益设置评价系统对骑手进行评价，骑手如果有延迟送餐、餐品包装破损等问题，客户就可以在平台给骑手以差评，这促使骑手为获得较高的评分而不得不进行较高质量的劳动，从本质上来看，这种评价机制表现了对劳动者的监督主体从雇佣者转移到客户身上，从而实现对劳动者更好的监督。
2.增加了劳动者的工作和心理压力
数字经济下的平台劳动者，与传统的就业模式相比拥有更高的就业灵活性。但值得注意的是，劳动者虽然可以低门槛地参与到平台指派的工作，但是，平台组织却“无须为他们支付最低工资、缴纳相关费用和社会保险”。比如美国的爱彼迎、优步和巧手匠等企业组织，是服务的线上交易中介的代表。人们点击智能手机就可在优步（Uber）上预约车辆出行，在爱彼迎（Airbnb）上预约民宿租住，在巧手匠（Handy）上预约房屋清洁服务。但他们都认为，与服务提供者之间不存在雇佣关系，并不需为其提供劳动资料和社会保障。这直接导致的是，劳动者在平台组织面前，“没有劳动权、谈判权和职业安全感”。
此外，数字经济时代下的平台劳动劳动者仅仅占有最基本的生产资料，如优步司机的车，而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实质上就是所谓的数字平台，没有数字平台劳动者的价值就无法得到体现，在平台劳动中，劳动者利用自己所占有的生产资料提供服务，但是各项折旧费用、维护成本的承担主题也从企业转到劳动者自身，平台劳动者不得不用自己的工资来承担这些费用。
其三，劳动者为追求较高的个人收入而“自愿”延长劳动时间，这使得他们对平台资本的依赖不断增强，以工资的形式对劳动者的劳动实现驱动和促使，劳动者为提高收入而不得不为资本进行更大程度的劳动。这无疑增加了劳动者的工作压力和精神压力。
3.资本的积累规模扩大
上文提到资本生产的目的是实现资本的增值，从总的劳动数量上来看，数字经济时代下平台劳动扩大了劳动者的队伍，使得人人都能参与到其中，造成劳动力相对过剩。数字经济时代下数据资本的集中易形成资本垄断，平台资本下的就业者不得不过度劳动，并听从资本的摆布，即使资本给予劳动者低于其劳动价值的工资。平台对劳动者的收入进行抽成，从而加速了资本的积累。
四、以平等、共享为代表的数字经济将助推时代发展
从马克思政治经济学的视角出发，分析数字劳动的本质和发展趋势，把控数字经济对劳动力工资变动的影响，创新制度与机制，促进数字经济的持续稳定健康发展意义重大。对于我们而言，在把握好数字时代发展趋势的同时，其一，要与时俱进，制定与新科技发展相适应的相关法律法规，规范劳动者计件工资的标准，保障劳动者的收入。其二，要针对新就业形态的情况，加强对数字平台的监管，为劳动者营造更好的劳动环境，缴纳相关费用和社会保险，维护劳动者权益，让劳动者得到劳动力市场制度的保护，提升获得感。其三，坚持数据共享，解决数字经济带来的社会不公问题。如同一种新药物的研发不仅仅依靠科研人员的努力，同时也依据了众多病患者的数据，数字时代的数据是人类实践活动的共同产物，是一种公共产品，也理应为全人类服务。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迈克尔·斯宾塞最近表示，在数字经济时代，要打破垄断，加强监管，确保数据不为大型科技公司所独占，并合理地开放数据，使之成为创新和稳定的源泉。相信，在不远的将来，数字劳动将为劳动者开辟自由全面发展的新空间和新路径，数据也将成为构筑未来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根基之一。当以人人参与、人人享有、人人平等为代表的数字经济来到我们的身边，劳动者的劳动力价值一定会被充分认可和保障，也必将为推动社会的发展和人类的进步注入强大的新动能！
（作者单位：南开大学滨海学院金融学系）
（编辑：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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